中国工程院院士许祖彦:在技术换代中抢占激光显示产业制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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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付丽丽
无数条光束穿过主火炬台,一棵由激光组成的“参天大树”在舞台中央拔地而起……在2022年北京冬季奥运会闭幕式上演的《折柳寄情》节目感动了无数人,其震撼场面至今令人印象深刻。
这棵由激光束组成的“大树”应用的正是由中国工程院院士许祖彦及其团队自主研发、设计的激光技术。
许祖彦已经从事激光技术研究60年,他研发出了多种激光调控技术,实现了从深紫外到中红外波段宽调谐激光输出;成功研制出深紫外固态激光源前沿装备,使我国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制造实用化深紫外全固态激光器的国家。
“激光技术是国家的一项战略支撑技术,再难我们也要自己做。”近日许祖彦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智能化社会发展必不可少的工具
记者:您可否为读者科普一下,什么是激光技术?该技术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有哪些应用?
许祖彦:激光并不是自然界天然存在的光,而是一项人类的重大发明,它也被称为最快的“刀”、最准的“尺”和最亮的光。
当前,人类正在进入人工智能时代,激光技术是智能化社会发展必不可少的工具。例如,扫地机器人,如果装上激光雷达,就能够在避障方面有更好的表现,可以在最短时间内高效率地完成整个房屋的清洁工作。再比如,在无人驾驶中,车载激光雷达可以作为“眼睛”,为车辆“察看”周边路况。
如今,主要科技大国都高度重视激光技术的研发与应用,美、日等国相继启动了激光技术相关研究计划,我国也十分重视激光技术的研发与应用。
记者:您长期从事全固态激光研究,那么什么是固体激光?
许祖彦:液体、气体和固体都能产生激光。所谓固体激光,就是在固体内产生的激光。与气体激光不同,固体激光不流动、体积小、功能效率高。现在固体激光的波长可以调谐,通俗地说就是可以被改变。
记者:如前所述,激光是一项战略支撑技术,那么您认为它对我国的国家战略发挥了怎样的支撑作用?
许祖彦:在我看来,凡是我国有战略需求却买不来的技术,就是战略支撑技术。作为我国重要的战略支撑技术之一,激光技术的作用主要体现在支撑科技前沿探索和高科技产业发展,以及保护人民生命健康上。
我举例说明以上三个方面的作用。
比如,在支撑科技前沿探索方面,2013年我参与的国家重大科研装备研制项目“深紫外固态激光源前沿装备研制项目”通过验收。这个系列装备的成功研制,使我国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制造实用化深紫外全固态激光器的国家。该系列装备促进了我国石墨烯、高温超导、拓扑绝缘体等领域的研究,使我国深紫外领域的科学研究水平处于国际领先地位。
比如,在支撑高科技产业发展方面,用中国科学院半导体研究所研究员林学春开发的激光清洗汽车轮胎模具国产化成套方法制造出的设备,不仅环保、安全、高效,而且降低了该类产品的进口依赖度。
再举一例,在面向人民生命健康领域,中国科学院院士顾瑛开创了“顾氏疗法”,即用激光治疗常规血管病,其原理是用激光穿透人的表层皮肤,给出血的内脏止血。由于该疗法既可以挽救病人生命又不会对病人皮肤造成伤害,因此在国际上获得了推广。
产业到了更新换代大洗牌的阶段
记者:您曾预言,激光显示技术将成为下一代显示产业的主流技术,那么什么是激光显示技术?您又为何给出这一判断?
许祖彦:激光显示技术的原理是,以红、绿、蓝三基色激光为光源,通过调控三色激光的强度比、总强度以及强度时空分布来实现显示。该技术虽然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被提出,但直到21世纪初才在我国实现了原理可行。
激光显示技术解决了图像高保真再现问题,更符合未来高清视频时代的发展需求;其具有的诸多技术优势,也是其他显示光源无法比拟的。因此,激光显示技术将成为下一代显示产业的主流技术。
记者:在激光技术领域,从上游的基础研究、应用基础研究,到下游的产业化,您全都做了一遍。未来,要想促进激光显示产业的发展,您觉得应该怎么做?
许祖彦:要做成一件事,可能有100个因素在起作用;但或许只是其中一点出了问题,这件事就做不成。因此要想实现产业化,我们必须全链条考虑问题,即从上游科研、中游研制到下游生产进行通盘谋划。
如今,激光显示技术已从标清走向高清,正在走向超高清,相关产业到了更新换代大洗牌的阶段。业界一定要抓住机遇,自主可控地打造新一代激光显示产品,抢占激光显示产业发展的制高点。
青年科研人员不能成为科研“富二代”
记者:面向激光技术未来发展,我们应该培养什么样的人才?
许祖彦:我是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第一届毕业生,我大学时期的老师中不少是杰出科学家,他们的言传身教让我受益匪浅。
目前,在激光技术研究和应用方面,我国总体上处于国际先进水平,某些方面甚至处于国际领先地位。可以说,在这个领域,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的“家底”,但这个“家”日后的发展不能靠“守成”。
面向未来,我国急需一批在国际上具有学术引领能力和产业发展带动能力的领军型科技人才。青年科研人员要争当战略科学家,不要变成科研“富二代”,即不能满足于躺在前人的“功劳簿”上、不可以有“吃老本”“过小日子”的想法。
记者:您认为什么是战略科学家?
许祖彦:战略科学家,首先得能找到战略方向,其次得知道怎么去实现这一战略。也就是说,战略科学家既要知道任务总体方向,还要知道其中的关键技术。
记者:您可否结合自身经验,给青年科研人员提些建议?
许祖彦:我今年82岁,从事激光领域研究60年,党龄也是60年,一定要做对国家有用的东西,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原则。
过去60年,从理论、技术、生产示范到产业化,我每走一步都遇到了很多问题,但遇到问题不要怕,努力解决就好了。经年累月,在这个领域,我越干越深、越干越有信心、越干越放不下。
青年科研人员要选定一个发展方向,选定了就安安心心地去做;不要被俗物所扰,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坚定地做下去。
当然,有关部门也应该在体制机制方面给青年科研人员营造有利于创新的环境,为具备潜质的中青年人才开辟成长渠道;在科研人员待遇方面,在弘扬艰苦奋斗精神的同时,也要根据需要调整科研人员的薪酬分配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