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状元们的“自我否定”寻求 教育的力量和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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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王广宇以黑龙江绥化地区高考状元的身份考入清华。在同学眼里,王广宇孤僻寡言,每天早出晚归,把学习本身当作“精神寄托”。
刘进当年进入科大后,他所在的少年班八十多人,大都是奥赛优胜者,“状元”刘进“突然发现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是第一了”,陷入恐惧。
在王广宇看来,当年“高考状元”留给他的另一个心理阴影是什么事都“太追求完美,放不下”。
1996年湖南省高考状元凌云毕业后一直在几个媒体间辗转。不久前他再次离职。当记者与他联系时,情绪低落的他婉拒了采访。他说这个十多年前的称号已无意义。当记者问及此前他为何会接受采访时,他解释,对方想找高考状元中的失败者,而自己符合对方的报道定位。那则报道最后选取的角度是“高考状元3年换了5个工作”。
毕业后,莫思多放弃了保研,进入了一家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
虽然工作在北京,有着令人羡慕的薪水,但莫思多却渐渐感到疲惫和厌倦。工作很累,经常加班,对身体健康透支很大。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只是成了一名“会计”,这和她的兴趣相去甚远。
3年后,当她申请去北爱尔兰读教育学专业时,对方问她为何会选择教育专业,莫思多回答,自己虽然是中国的高考状元,上的是中国最好的大学,但所接受的教育却并不能塑造一个很好的人格。她感到迷惑的是,为什么被这个教育体制证明是最优秀的人,却丧失了选择自己生活的能力和勇气?她想找到问题出在哪儿。
2005年,莫思多离开中国留学北爱尔兰。
没想到,她最先从外国男友麦克身上看到了教育的力量和本质。麦克只有瑞士高中学历,工作了三四个月挣了一点钱,然后到欧洲旅行,丰富自己的人生体验。
从麦克那儿,莫思多了解到瑞士的教育体制。高中毕业考核会根据全部学年的综合成绩进行计算,最后还有一个综合考试。如果成绩合格就可以拿到高中毕业证书。有了毕业证书,不需要考试,国内任何一所大学,任何一个专业都可以申请就读。
但大学有更严格的考核,每一年都会淘汰,第一年淘汰率基本在50%左右,接下来每年还要淘汰20%~30%。如果被淘汰,可以换到其他专业;也有些人读了一半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可换专业。
麦克的弟弟初中毕业后选择了当学徒工,学的是花匠。每周除了上课,会有两天工作。相比于刚进职场的大学或高中毕业生,有着更丰富工作经验的学徒工,在社会上也不会受歧视。在很多行业,技术工人甚至比大学生更重要,同样有机会做到管理层。
而学徒工参加工作后,职业教育也不是终点。如果愿意,只要通过考试,也可以重新进入大学就读。在瑞士,教育是终生的。
在莫思多看来,现行的教育制度,是把大学设定为改变社会层级的一道门;为此而生的高考,执行的是社会分层的功能,而不是塑造一个人,只是在一味以竞争标准去评价一个人的价值。
在莫思多看来,对高考状元这一小概率事件的宣传和奖励,和宣传中彩票无异,给社会和他人的所谓激励,不过是一种幻觉,“那些在街上被城管赶来赶去的孩子才是需要激励的人,即使他知道隔壁住了一个高考状元,他有社会资源和可能性变成高考状元吗?”
“真的要改变人们的命运并不是给他们一种幻象,宣传这个社会上个别的人一夜之间改变了命运,而是改变一个社会的文化、生活方式和价值观。”
莫思多曾跟麦克说,中国有高考这种东西,大家都要考一份考卷,要上一所大学就靠分数排名来录取,差0.5分就不行,“说到这,他就觉得已经像笑话一样了,很荒谬。”
“以我现在的价值观,让我重新去考一次高考,绝不会成为状元。”莫思多,这个被高考体制鉴定为最优秀的人说,“这一切其实没什么意义。”
(部分受访高考状元为化名)据《南方周末》